【资料图】

编辑 |白清源

来源 |法治进行时

“他们把我们赶出来了，家没了，我不想活了。”

正在痛哭的老人，年轻的60多岁，年老的已经快90岁高龄了。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遭遇——用自己毕生积蓄买来的房子，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别人的财产，还被强行赶出了家门，露宿街头。 对于这些老人来说，失去房产，也就意味着失去了生活的根基。被赶出家门的遭遇更让他们不堪回首。 据一位老人的家属回忆，来清房的，是一群膀大腰圆的壮汉。面对比他们的父母还要年长的老人，他们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冷冰冰的一句狠话——这是我的房子，你们必须搬出去。 无助的老人们给新闻媒体打电话求助，面对记者的镜头，这些清房人理直气壮。因为他们手里拿着的是通过正规程序过户的房本。 杨应答是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打击有组织犯罪队的一名探长。2018年5月，杨应答第一次接到一位老人的报案，面对被赶出家门的老人，和飞扬跋扈的清房者，他也是满腹疑惑。 杨应答说，我们接到辖区花家地派出所一个老人报案，说是自己的房子已经被过户了，但是房子还是在自己住，有人来清房，我们立即找到这名老人，从初步了解的情况来看，在这之前老人有过借款抵押房产,而且对方有这个房子的房本、房子的所有权，是法律意义上的房主。 暴力清房者手中的房产证明，杨应答判断，这都是真的，但是作为一名警察，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其中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和原由。疑点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杨应答和他的探组决定继续侦查，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的职业敏感、他们的履职尽责，让一起涉案近百人、涉及多名公职人员犯罪、金额高达三个多亿的“套路贷”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露出了冰山的一角。74岁的陈淑芳老人就是杨应答询问过的几位事主之一，老人原本家住朝阳区慈云寺北里，唯一的房产被暴力清房后，陈淑芳在通州漷县一个村子里租了一处平房暂时栖身。 其他的事主：“我现在家都没了”“他们骗的我太惨了，我想过死啊，我太压抑了” 完成对陈淑芳等几位老人的走访和笔录后，杨应答对案件有了新的认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民事纠纷，很可能是一起有组织的、成套路的刑事诈骗案件。 手段暴力残忍、涉案人数众多、方法套路相似，这就是典型的套路贷诈骗手法。鉴于类似利用暴力手段清房的报案不仅限于朝阳区，且案情重大复杂，朝阳公安分局立即将情况上报给了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 2018年5月，一个代号为9.27的专案组在刑侦总队成立。通过大量的走访、专案组对案件中涉及的公证处、建委、银行等部门进行了秘密侦查。 最终一个频繁出现在多起案件中的受托人，成为了侦破案件的突破口。 在多起案件的委托书上，重复出现了这几位受托人的名字：他们是尹继伟、白玉金、屈方博。按照委托书中的约定，他们可以全权代理处置老人的房产。 专案组发现，这三名受托人，都是同一家公司——京广金融服务外包（北京）有限公司的员工。他们将老人的房产骗到手后，都会转到另外五家公司，而这五家公司的三位法定代表人钱林斌、胡明凯、韩文军也都是京广金服公司的股东。 随着京广金融服务外包有限公司的出现。这起套路贷背后的操盘人也浮出了水面。林国彬，今年36岁，北京顺义人，京广金融服务外包有限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在此之前，他曾经是一家房产中介公司的业务员。 凭借对房产中介业务的熟悉，林国彬利用他的专业积累培养了一支专业的团队，他们懂房产过户、懂公正委托、甚至还会通过虚假诉讼拿到法院判决。 专案组查明，2013年9月，林国彬成立了北京京晟嘉汇投资有限公司，开始实施“套路贷”违法犯罪活动，2016年7月林国彬成立了京广金融服务外包（北京）有限公司，继续从事“套路贷”犯罪活动，吸纳胡明凯、杜博、苏炯、钱林斌、韩文军5人成为麾下的骨干成员，分别掌管公司的五大权力部门，从物色目标到骗取房产过户再到暴力清房，每项业务均有专人负责。 此时的林国彬，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房产中介业务员，而是拥有一百多名员工的公司老板。随着调查的深入，专案组还发现，他的公司，除了核心的骨干成员之外，竟然还有公证员、律师、甚至警察为他助阵。就在众多受骗老人们痛失房产、露宿街头、悲痛绝望的时候，林国彬团伙却在享受着绞杀老人房产之后的狂欢。 通过大量的走访事主、多次往返公证处、建委、银行，专案组秘密对案件进行了抽丝剥茧式的调查，经过近半年的侦查取证，一个以林国彬为首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的“套路贷”团伙，清晰的展现在专案组面前。 林国彬，团伙头目，公司实际控制人，持股42%，其身后还有六大骨干成员，其中韩文军、杜博二人分别持股15%，钱林斌、苏炯、胡明凯、庞笑天四人分别持股7%。 为了掩人耳目，林国彬团伙还成立了五家空壳公司，专门用来过户老人的房产。分别是：北京九州寰球贸易有限公司、北京水滴石穿科技有限公司、北京原道训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北京福燚通贸易有限公司、北京保俶商贸有限公司，老人的房产被套路后，都会直接或者间接进入这五家公司。 2018年9月27日，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汇同巡特警总队和朝阳公安分局，调集一百多名警力，对林国彬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团伙展开收网行动。林国彬团伙的总部，就设在京广金融服务外包北京有限公司，租住在朝阳区一栋大楼的7层。当民警出现在这里时，一些不明真相的事主正在公司里被“套路”着。 行动当天，民警发现，一家三口正在公司里办理着房屋借款抵押手续。 每一位员工的工位上，都贴着林国彬团伙设计的话术，上面清楚的写着他们诈骗房产的每一步套路，为了加强风险控制，提高诈骗的成功率，避免露馅，在物色目标时，公司有一条明确的红线，那就是凡是公检法相关人员的房产一概不碰。 这些空白合同都是准备让事主签署的委托授权协议，里面标注着这样的条款：我自愿放弃屋内的所有物品包括电器、家具等物品，老人们就是在这样匪夷所思的条款上签的字。而林国彬团伙也正是拿着这样的挡箭牌肆无忌惮的清空老人房屋、霸占屋内的财物。 行动当天，专案组共抓获京广金融服务外包北京有限公司经理和骨干成员58人，团伙头目林国彬畏罪潜逃。十天后林国彬被警方抓获归案。 林国彬等人落网后不久，涉嫌犯罪的公证员王纯、王俊杰等10人被警方抓获归案。 2018年12月9日，律师李春杰、于海峰二人分别因涉嫌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和虚假诉讼被警方抓获。 2019年2月4日，原东城分局巡察支队指挥室警长庞笑天因涉嫌参与林国彬团伙犯罪，被依法刑事拘留。 随着团伙骨干成员的相继落网，林国彬团伙“套路贷”的八大套路，也逐渐清晰地展现在了专案组面前。 套路贷诈骗手段第一步 ——精挑细选物色目标 套路贷诈骗手段第二步 ——抛出诱饵 引诱老人入套 套路贷诈骗手段第三步 ——连蒙带骗 获取公证委托书 套路贷诈骗手段第四步 ——设置套中套 转走借款 套路贷诈骗手段第五步 ——制造违约 为转移房产铺路 套路贷诈骗手段第六步 ——致命一击 过户房产 套路贷诈骗手段第七步 ——暴力清房 丧尽天良 套路贷诈骗手段第八步 ——出卖房产变现 攫取暴利 针对检察官的讯问，林国彬等人始终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涉嫌犯罪，所谓的“套路贷”是合理、合规、合法的经营手段。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关于办理“套路贷”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公证人员的行为符合诈骗罪的构成要件。意见中规定，明知他人实施“套路贷”犯罪，协助办理公证的，以相关犯罪的共犯论处。 证据显示，公证员王纯、王俊杰等人签字认证的公证书，其中的各项条文，竟然是林国彬等人早就修改过的。公证员明知老人只是想抵押房产贷款，从未想过要出售自己的房屋。 按照《公正法》规定，对于显失公平的公证内容，公正员应该进行纠正和制止。面对进入骗子圈套的老人，涉案的公证员不但没有制止和提示，反而是给出了致命一击。 一个提示，就可以少一位被骗的事主，在老人们面临房产被骗的危急关头，在本应该拉老人们一把的时候，公证员王纯、王俊杰等人丧失底线，毫不犹豫的在公证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了公证处的印章。公证生效了，这份公证书成了嫌疑人作案的利器，一个泯灭良心的骗局，就这样通过公证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其实，在抵押借款中，为了避免损失，我国《物权法》第186条和《担保法》第40条都有关于禁止流押的规定。只要做了房产抵押公证的，不得同时制作具有强制执行效力的债权公证书，以及买卖房产委托书。三份公证书一旦同时出具，原房主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对此，涉案公证员是心知肚明的。为了掩盖这一明显的违法犯罪行为，他们还串通起来做起了伪装。 如果没有公证员的公证，套路贷团伙的套路就不可能顺利实施，本应维护公平正义的公证员，最终倒在了金钱利益这个糖衣炮弹面前，与诈骗嫌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个别公证员的行为，给整个公证行业留下了耻辱，也直接践踏了其它秉公执法公证员的尊严。 林国彬团伙之所以屡屡得手，诈骗金额高达近两亿，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因为林国彬团伙里还有一位专业的军师。2016年11月，律师李春杰开始为林国彬的公司担任法律顾问。为了利益，李春杰偏离了一个律师本应维护公平正义的初心。他运用法律知识，挖空心思、出谋划策，为林国彬的套路贷披上合法的外衣。 除了用法律手段不断的更新完善林国彬的诈骗套路，李春杰的另一项工作就是出庭应诉。老人被清房后，林国彬团伙面临大量诉讼。在法庭上，即使直面这些无家可归、凄惨无助的老人，李春杰也从未心软和迟疑，在老人们的哭泣和控诉中，为了霸占老人的房产，李春杰多次虚假陈述欺骗法庭。 李春杰身为一名律师，明知林国彬团伙涉嫌犯罪，仍积极参与、知法犯法、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检察机关以涉嫌参与黑社会组织罪、诈骗罪、虚假诉讼罪对李春杰提起公诉。另一名参与本案的律师于海峰也因涉嫌虚假诉讼罪被提起公诉。 在林国彬组建的名为“司令部”的微信群里，清房人员和老人发生纠纷后，庞笑天在微信群授意其团伙处理纠纷的方法。 为了变现房产，谋取巨额利益，庞笑天充当原告进行虚假诉讼。 2016年12月6 日，原道训公司与庞笑天借款650 万，期限5天，双方签订借款合同，并签订经过公正的强制执行债权文书，约定原道训公司名下房产对债务进行抵押。2017年5 月4 日，庞笑天以原告名义委托律师于海峰向吉林省高新区人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2017年5月12 日，执行立案成功。房产在淘宝司法平台竞拍，最终以675万成交。之后675万打入庞笑天账户。一套原本属于老人的房屋，就这样通过虚假诉讼变现了，675万装进了林国彬团伙的腰包。通过司法网拍被善意第三人竞买的房屋，让老人彻底失去了追回房产的可能。 目前，以林国彬为首的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团伙，已被北京市检察院第三分院提起公诉。近日，北京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将开庭审理此案，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公安机关介入调查时，李淑惠老人的房子已经转入到了林国彬公司名下，目前房子已被公安机关追回，老人又搬回了原来的房子。在打击林国彬团伙的同时，专案组同步展开了追脏减损工作，全案共涉及72名被害人的74套房产被骗，其中5套房产因被害人民事起诉胜诉，已过户返还到被害人本人名下；其余69套被害人房产均已被公安机关查封，共冻结涉案银行账户160个、涉案资金766万元，查封扣押嫌疑人及其家属名下房产23套、车辆10部。 北京警方启动了扫黑除恶5号行动，持续高压严打涉黑涉恶违法犯罪。截至行动结束，共打掉违法犯罪团伙122个，刑事拘留1029人，核破案件328起。围绕“套路贷”等新型犯罪团伙，加强与金融、工商、税务等部门联勤联动，创新打击模式。先后打掉“套路贷”团伙27个，刑事拘留160余人，核破案件30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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